□朱宜尧
1
人生不设限，年龄不是问题。老黄头，一个普通人，却有着不平凡的故事。
1966年出生的他，对车有着深深的执念。
他出生在苏木河农场，家里孩子多，生活贫困，作为长子的他早早辍学回家务农。20岁时，想着这也不是个出路，就出来跟三叔四叔学了木匠。可是，他有100多度的近视，又加上奶奶去世的打击，有天在破木方时，左手大拇指头齐刷刷地被飞速旋转的电锯割掉了。至此，青年的老黄头就挂上“粗心”的标签，等到了结婚年龄，大人们犯起愁来，又近视又粗心，到底能以啥为生养活自己呢？
大家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，这个已经秃顶的老黄头却倔了起来：“种地行不行？！我就土里刨食了！”
此后，老黄头便开始种大棚，一个大棚足足有一亩地，总共六个大棚，他这一种就是一辈子。
牛年年末，他从侄女婿那里得知，手部残疾的人现在可以参加驾考了。这位年近60的人，少年时的执念在心中渐渐点燃，他决定参加考试，怎么也得试一试，毕竟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”！
老黄头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伴，老伴立马板着脸反对：“头发都掉光了，大孙儿都上小学二年级了，还学开车？”跟83岁的老父亲一说，老父亲更是直接反对。知子莫若父，他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车，话语间少了一些强硬的语气，轻声说道：“都啥年纪了，还不死心。”不过，两个孩子倒是很支持，不仅帮他报名、体检，还在手机里下载了考试题目。
老黄头就是老黄头，那份执念、那份热爱如熊熊烈火，燃烧着希望。听大嫂说，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学习过，他反复背诵，把不会的题重新抄在本子上，直到最后连续几次测试都能达到90分以上，他心里才有了底。
2
笔试考试的头一天晚上，也就是腊月二十八，都要睡觉了，在热乎乎的炕头上，老伴忽然嘟囔了一句：“听说考试不用笔了，用鼠标。”老黄头一听，忽然也想起来了。对呀，可是那鼠标他只是有所耳闻，根本没见过，更别说摸了！老黄头忽然身子一抖，冒出一身的冷汗。他心想，不会使鼠标，学得再好也没用啊。老伴说：“要不明天一大早，去小姨家，她儿子小生子会摆弄电脑，让他教教你。”
这一夜，老黄头有了心事，怎么也睡不踏实，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，他敲开了小生子家的门，把人家吓了一跳。说明来意后，小生子倒是耐心，反反复复教了几遍，老黄头这才知道左右键、中间拨轮是啥。他的心放到了肚子里。连早饭都没吃，他就直接坐上村里最早一趟车去了城里。
然而，事与愿违，本来就不会使鼠标，考试用的鼠标是无线鼠标，还闪闪发光，一紧张就不知咋用了。况且，他眼神又不济，眼花了，看近处的东西模糊，寻找屏幕上的“三角号”很吃力，这让他更加手忙脚乱。又是左右键，又是拨轮，他手心不停地冒汗，擦了又擦，索性把羽绒服脱了。一场考试下来，他浑身都湿透了，感觉很像扛了一袋种子走了很远的路。想着还有四道题就可以交卷了，忽然又找不到鼠标符号了，这下真急坏了老黄头，他起身找来考官。考官看过后发现死机了，怎么弄也没法子。后来，考官给出的建议是重新考试。
老黄头终于喘了口气，重新考就重新考。第二把，鼠标稍微使得麻利些，他多多少少知道了左右键的区分，还有中间拨轮的作用。
又过了一个小时，考试终于结束了，老黄头顺顺利利地提交了试卷，最终得分98分！他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。考官说，看看上次能不能有成绩。没想到一查，上次的成绩竟然是92分！这可是四道题目没作答呀！几位考官都对老黄头佩服不已，纷纷竖起大拇指，嘴里不停地说：“大叔，你可真厉害！我就没见过不会用鼠标，还这么大岁数一把考过的！”
3
练习科目二时，老黄头是起早贪晚，从村里到城里，每天往返，连续练习了十几天。他本来就没接触过车，而且已经年近花甲，所以操纵起手动挡的车总是憋灭火。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他到底还是学会了。
到了科目二考试当天，考场人头攒动，没考的人都聚在一起闲聊。大家都是考科目二的，所以都很有感触，也都很感慨。有人说自己考了三次都没过，老黄头心里直突突，心想自己要是也这样，还不得考到猴年马月呀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，隐隐有些害怕。但是转念一想，来都来了，考就完了！于是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。
终于轮到老黄头考试了。他上车时还很紧张，坐在轿车里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，然后踩刹车、点火、踩离合、挂挡、松手刹，稳稳地开动了汽车。他一气呵成，完全忘了紧张，一路根据教官的手势，上坡、下坡、转弯、停车，一遍就通过了考试。下车时，教官都不敢相信，这可是一个左手残疾的60岁农民驾驶者呀！
老黄头说，科目三、科目四那就更好过了，相对科目二简单多了。
历时51天，四门科目均一次通过，老黄头成功拿到驾照，创造了小城佳木斯的驾考纪录！这是他此生最盛大的一次考试。努力注入平凡的日子，便会收获沉甸甸的果实。种了一辈子地的老黄头，勤勤恳恳了一辈子，他那枣红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他说，大儿子的轿车闲置在家，如今有证了，农闲时他要从万兴村开车回苏木河农场，接上老父亲，兜兜风，还要在霓虹灯闪烁的城里转上几圈，看看城市的风景。他还说，自己真是赶上了好时代，国家取消了部分残疾人不允许开车的政策。今年大棚政府也出资改建了，在原棚基础上，改建成新的自然生态采光板大棚，车都能开进去。本来想着花甲之年也该退休了，现在，他突然改变了想法，趁身体好，再干几年，把油钱赚足了，腰包鼓了，到那时就拉着老伴满世界跑。
